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故事总是发生在夏天

【小凡高】冬月初四雨

这一天他老了。老了。


满脸斑纹,光秃秃的头顶,干瘦的手腕。躺在床上的他。老了。


高杨从没觉得自己的伴侣老。就算他开始频繁的遗忘,开始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,开始沉默寡言。都没有对“老”有直接体会。


现在他认为他真的老了。老到睁不开眼睛,老到没有了呼吸。


葬礼是在一个雨天举办的。


来的人不多,这么多年过去,曾经的那些少年早以垂暮。事实上,每参加一次大型聚会,总会少一两人。

这次他们没让自己的儿女们跟来,只想安安静静地和老友们谈谈心。其实也没什么好谈的,在这种日子里,难免会想到以后的自己。


高杨说他想静静,于是来到了角落,这个角落在照片对面,抬头就能看见他笑。


高杨这才好好的看每个人。


都老了。一口参差不齐的牙齿,拿起杯子颤抖的手。再看看自己,记性差了许多,莫名其妙的发脾气,自从过年来也是小病不断。


窗外的雨还在下,高杨突然想起,他们的婚礼,也是在一个雨天。


过了这么多年,哪还记得那么清楚,但他偏偏就记得那一天的细枝末节。


他走来,伸手,拥抱。

台下欢呼,一齐唱起了歌。


他们十指相扣,走过那长长的台子,他看着台上的自己,原来在这儿就开始哭了啊。


他看着自己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掉,亮晶晶的,好久没看到这么一双眼睛了。他回头,看见代玮哭了,梁朋杰也哭了,就连平时不外露情感的晰哥,也抿着嘴,好似要哭了。


他亲吻着自己,只是蜻蜓点水。


台下又开始起哄,马佳,马佳声音最大。他挠了挠头发,做好的造型又乱了。


他亲吻着自己,不止唇齿相依。


主持人问他:黄子弘凡先生,你有什么话对高杨先生说吗?


自己还在哭。他乱了,想来帮自己擦眼泪。自己摇摇头,笑着对他摆摆手“黄子你快说呀。”


他笑了,整理好衣服,接过话筒。

嘈杂的人声压过了窗外的雨声,看着礼花带落在头顶很多次了,他轻缓地摘下,就像是摘下一朵玫瑰,摘下还粘着雪的雾凇。


方书剑坐在轮椅上滑过来问是什么时候的事,高杨淡淡的说昨天早上,顿了顿,又加了句,是个好天气。

上个月的今天,他说自己的嘴巴没味道,想吃炒米粉。

那时候他身体已经很不好了,光是白米粥都只能吃一点点,又怎么能吃炒米粉呢?


路上堵车,人和人之间的距离又在逼仄的街道里更进一步。没人会注意这个老头,他早就失去了年轻时吸引人的外表。


高杨跑到去了几十年的那家店,他的身体不允许自己如此匆忙,到店已是气喘吁吁。点了碗最清淡的炒米粉,却还是浮满了辣椒。他让老板把油撇去,重新拿白水灼下。高杨和他都是重口味,一个成都一个新疆,都挺能吃辣。年轻时做饭因为工作需要不得不少吃,后来年纪大了,口味又变了很多,距离上次来这儿都是小半年前高杨生日了。


十一月初末的雨,特别是在南方,总带着阴冷的意味。女孩儿们大多还穿着各色的呢子大衣,抱怨着天气一夜入冬。


水坑里的水溅到他深色的裤腿上,留下深浅不一的水渍。到医院似乎又走进了另一个世界,窗外的雨声都断了,潮湿的味道也断了,白炽灯把影子都重叠在一起,透过起了雾的眼镜,一切都模糊了。


高杨把粉放到他面前,滴落的水滴弄湿了纸巾“你先别吃,我给你涮涮。”说着便拿来平时吃饭的碗,接了碗温开水。自从住院,高杨把家里大大小小的东西差不多都拿来了,不止是碗,还有一堆之前买的老古董们,黄子弘凡美其名曰是想装饰一下病房,说多了,还是舍不得。

高杨不止一次说过他幼稚了,五十年,从幼稚到老顽童也不过短短五十年。


高杨细细地用水烫过,又撵成小条,放到嘴里试试,不烫,不辣。这才拿筷子夹给他。说来也奇怪,之前只要是有点机会可以让高杨喂,他从来都是撒娇的。老了也不例外。但这次没有,除了刚刚出手术室那两天不能自主进食是高杨喂的粥外,剩下这段时间都是自己吃的。


他吃的很慢,手有些不稳,就算吃进去了,没剩几颗牙的嘴,咀嚼的也很慢。

窗外的雨又小了些,没有了先前的猛烈,舒缓的,有节奏的飘到玻璃上。窗外大树的叶子湿淋淋的,被风轻轻一吹,就落下水珠来,划过玻璃发出声响,砸到窗沿上。

房间里很静,电视就没开过,老了,也看不清楚。只有他带来的唱片机放着他们曾经合唱过的歌曲,高杨甚至怀疑他就是为了听那些歌才特意要带来的。

毕竟曾经的那些,他们热爱的,或者可以说是红极一时的,也渐渐褪去了。哪有什么是长久的呢?


他只吃了一口。他也就只是想尝尝味道。辣在一定程度上像是对身体的一种肯定一种放肆,他很久没有刺激过了。


雨停了,高杨看到了一直猫,灰色的,很像之前家里养的那只。对,他们一起养了猫。但只陪了五年,就走了。


老了,感情都迟钝了,早就忘了那天的感觉。只记得天没有今天这么灰,风也没有这么大。


记忆中周围人都成了模糊的色块。


灰色的色块在动。这只猫从草丛里穿过,轻盈地跳到天台上,他这才看到天台上结了花骨朵。粉色的,淡黄色的,把花尖拼了命的朝着天空,要让风好留下点颜色。


他在问问题,他问在想什么。想会不会突发症,想会不会胃不舒服,想这样的日子还有多久。

他说现在自我感觉良好,全靠吃米线,说不定还能下床跑两圈。


他又被逗笑了。他关掉百叶窗,也关掉了与外界的一点联系,关掉了最后的一点夕照。


他们离开的时候天已经很黑了,他站在门口一个个的送上车。地上很湿,路灯在被雨水打碎的水坑上闪着奇异的光芒。他说注意安全,他们对他说保重。保重。


这一天的夜晚格外长,屋外不曾有过的犬吠也隐隐约约传来。像是一个盒子,巨大的黑色盒子。从这头到那头都变得可触碰,只是自己看不清罢了。不然怎么会有此起彼伏的声响。这一夜就像是延绵不断的,雨声成了绝佳的伴奏,什么时候停止,什么时候这个盒子就打开了。


他回家的路上没有星星也没有月亮,只有柔和的街灯和堆满雨伞的亮得白晃晃的便利店。他站在避风的街角扣好了忘扣的衣领,天气冷了,要回去多拿几件衣服来。



他问是不是做梦了。高杨说是的,很长很长的梦。你很老,大家都老了。他说你就喜欢瞎想,还年轻着呢。可梦真的很真实,我们走到了最后。他又催促着起床,说今天说好要去买猫的。


买猫?好啊,买一只灰色的猫吧。


高杨转头看向窗外,天台上结了花骨朵。粉色的,淡黄色的,把花尖拼了命的朝着天空,把朝霞染成了自己的颜色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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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一次写这样的文

有点紧张 总觉得没写清楚

受最近看的书影响比较大

真心希望他们能成为陪伴一生的人

不论是什么身份




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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